《農業世界雜誌》358期(2013年6月)頁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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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啥物蟲?》
再談「臺灣話」名稱之爭議 /何所之
台灣是一個多族群的國家,島上的居民大致可分為最早居住在台灣的原住民以及從中國移居到台灣的漢民。漢人又可分為三支:一是明朝末年從大陸沿海各省移民而來的閩南人(俗稱「福佬人」),來台灣已有300多年的歷史,是台灣最大的族群,約佔70%。二是清朝乾隆時移居而來的客家人,是台灣第二大族群,約佔15%。三是外省人,指1949年以後隨國民政府撤退到台灣的人,是台灣第三大族群,成員包括大陸各個省份,約佔13%。原住民是台灣第四大族群,共有十三族及漢化較深的平埔族,總共大約只有2%。
客家人的母語,一般稱為客家語、客語或客話。原住民的母語,有泰雅、賽德克、賽夏、魯凱、邵、布農、阿美、排灣、雅美、卑南、噶瑪蘭等十一種語言。閩南人的母語,一般稱為閩南語,俗稱:「鶴佬話、福佬話、河佬話、河洛話或學佬話」。外省人之中,雖然包括漢、滿、蒙、藏以及其他小族群,但是都以所謂「官話」的國語溝通。
有關閩南人所操語言的正式名稱問題,這十多年來學者們意見分歧,一直「冤袂煞uan bē suah」。1915年牧茂市郎和林學周在《臺灣農事報》發表〈昆蟲の臺湾名に関する調査〉,指閩南人所用語言為「福建語」,客家人所用語言為「廣東語」。小川尚義主編《臺日大辭典》(臺灣總督府,1931-1932),用「台灣語」一詞稱閩南人所用的語言。「台灣太史公」連橫在《臺灣語典》(自1929年始,至1933年完成)自序(一)說:「余臺灣人也,能操臺灣之語而不能書臺語之字、且不能明臺語之義,余深自愧。」,筆者之前也指出吳守禮教授,生前認為台灣人講的閩南語,應該稱為「臺灣話」才對,因為「由閩南過臺灣之時雖然起初與閩南方言維持等質性,但在這四百年來一再、再三的受過外來政權的統治,難免吸取外來語,再加上自身的孳乳代謝,在環境中產生新詞等,確實和中土的閩南方言之間呈現分裂現象。」。因此大家也一向習稱此語言為「臺語」或「臺灣話」。
但是客家人認為基於族群平等,「臺灣話」一詞,亦指在臺灣流通的各種語言,包括閩南人講的「學佬話」、臺灣原住民族語、臺灣客家語以及戰後外省人帶入的華語。所以教育部採用「臺灣閩南語」,就是臺語、臺灣話和閩南語稱呼爭議下的另一用詞。
最近有一位當台語教師的朋友,認為:「『台語』包括『漢詩、文(文讀音)、漳泉白話音、古越語詞(手䘼)、平埔族語(masemase醉、以原社名為地名:北投、大目降…)、外來語[日語、西班牙語(三貂角)、荷蘭語(甲)]』,但是『閩南語』包括『漳泉代表之河洛語、詔安等福建客語、壯族語、畲族語。』,所以台語無法度等於閩南語。」語言學家洪惟仁教授在《台灣方言之旅》一書(頁13)中指出:「學術上所謂『閩南語』包括泉州、漳州、潮州、海南島四種重要方言,即閩南人、客家人、廣東人所稱『鶴佬人』口中的『鶴佬話』(俗作福佬、河洛、河佬,客家人有作學佬、廣東人作鶴佬)。」
鶴佬話有白話音和文讀音兩個主要語音層,例如「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知」,文讀音讀「ti」,「你知我知」的「知」,白話音讀「tsai」。因為鶴佬話的文讀音,保持唐初中原音的特色,有人認為鶴佬人來自中原,「鶴佬」的正字是「河洛」。不過根據洪教授的考証(《台灣方言之旅》頁186):「『鶴佬』的本字是『貉獠』,是唐代以來中原南移的漢人蔑稱當地原住民的稱呼,意同『番仔』、『南蠻』,或周朝稱福建人為『閩』一樣,帶有輕蔑的意味。」(筆者註:據漢.許慎撰《說文解字》,「閩」是東南越的一種蛇。)洪教授認為「真正的『河洛人』是客家人,而不是閩南人。」所以本欄第一篇討論此「臺灣話」名稱爭議之後,認為閩南人的確來自古代中原的河洛地區,而決定採用俗稱「河洛話」一詞,來指台灣閩南人所操的語言,是不正確的。
雖然有不同族群的人,居住在台灣島上,可是目前台灣社會的共識是,此島上所有的居民都是「台灣人」。所以「臺語或臺灣話」,指的是島上所有的人所講的話的「統稱」。原住民電視台用的是南島語,客家電視台用的是客語,並沒有說是「臺語」節目,以代表各族群的特殊語言文化。雖然「太史公」連橫所用「臺語」一詞,和吳守禮教授的「臺灣話」,指的都是台灣閩南人所操的語言,但是現在臺灣的居民成員,至少包括原住民、閩南人、客家人、滿人、蒙古人和藏人等族群,稱臺灣閩南人講的話為「臺語或臺灣話」,已經不適合時代潮流了。因此本欄決定不再使用俗稱「河洛話」一詞,來指台灣閩南人所操的語言。從此改用教育部的折中用詞「臺灣閩南語」,並簡稱「臺閩語」,以顯示閩南人是台灣諸多族群之一。
下面是一則有關台灣閩南人所操語言的趣聞:
清康熙年間首任巡臺御史黃叔璥(1682年-1758年),是清順天府大興縣人(今屬北京)。其著作《臺海使槎錄》〈卷二赤嵌筆談〉中,對台南一地的居民語言記載以下有趣記述:
郡中鴃舌鳥語,全不可曉。如:劉呼澇、陳呼澹、莊呼曾、張呼丟。余與吳待御兩姓,吳呼作襖,黃則無音,厄影切,更為難省。(筆者註:鴃舌,古代指蠻夷的語言。)
其實黃叔璥講的是「欺七、希吸、鴉鴨」不分的北京話,我們說的是四聲兼備,八音分明,最完整、最能夠表達音韻之美,聲調最為豐富的雅正漢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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