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周刊 2001. 4. 15
凌霜傲雪的梅花 圖文／ 胡不歸
梅自古是中國人作為堅貞、高潔的象徵，其榦如蒼龍臥雪 ， 其 姿 孤 幽 如 仙， 暗 香 出自 枝 骨， 不 畏 嚴 霜層 冰 ，獨 自 綻 放 於 百 花 之 先 。 歷 來 文 人 墨 客 莫 不 題 詠 、 繪 畫 ， 標榜這 些 特 色 ，最膾 炙 人 口 的 ， 如 林逋〈山園小梅〉 詩中的「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和 王安石的〈 梅花〉詩﹕「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 為有暗香來。」，寫 梅 花 那 沁人 心 脾 的 香 氣 ， 句美 傳 神 。 晁補之的〈鹽角兒〉詞﹕「開時似雪，謝時似雪， 花中奇絕。 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徹。占溪風，留溪月，堪羞損山桃 如血。 直饒更，疏疏淡淡，終有一般情別。」，寫梅花之丰神，意境超逸。
蘇軾以 謗 新 法 被 貶 謫 黃 州 時 ，所 作 的 〈紅梅〉詩三首之 一 「怕愁貪睡獨 開遲，自恐冰容不入時。故作小紅桃杏色，尚餘孤瘦雪霜姿。寒心未肯隨春態，酒暈無端上玉肌。詩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綠葉與青枝。」， 是 藉 梅 花 的 高 潔 、 幽 獨 ，寄 托 自 己 不 迎 合 時 宜 。 這裡 的「詩老」是 指宋初詩人石曼卿，其〈紅梅〉 詩句﹕「認桃無綠葉，辨杏有青枝。」， 東坡 居士 認 為 只有紅梅之「形」，而無紅梅之「神」。陸游不但說 梅花「雪虐風饕 愈凜 然，花中氣節最高堅。」， 甚至有「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的 遐 想 ， 何 等 有 趣？
梅花別名春梅， 屬薔薇科，是 桃、李、杏 和櫻桃的近親，屬落葉喬木，高可達 二十英呎。梅花有不少品種，常見的有綠萼梅、胭脂梅、早梅、細梅、杏梅、白梅、紅梅、冰梅、檀香梅、照水梅、 光梅等，其中以綠萼梅為最上品。 胭脂梅花深紅，枝幹切開亦呈紅色，故 又稱「骨紅」。
梅原產中國西南地區及台灣等地，在長江流域及珠江流域廣泛栽植，江浙一帶更是有名的梅花聖地。梅後來相繼從 中國 傳入韓國及日本，因為西方人 最先接觸 到梅花是 在日本，因此給 梅取的科學名稱是 Prunus mume﹝梅，日語 讀 ume﹞, 英文名也就叫 Japanese flowering apricot 或 Japanese apricot。 當然，梅和杏有別，不容混淆。
梅花在 十九世紀中葉， 從日本傳入英國後，才陸續由 亞裔（ 華、日、韓）及 美國農業 界 引進北美洲， 不過目前仍舊不普遍，只有少數亞裔 的住家有種。 因此，只有到公共園 地如 北卡 州 Raleigh 市北卡州立大學的樹木園 (Arboretum)、紐約市的布魯 克林植物園 (Brooklyn Botanic Garden) 及美國農業部在華府東北區的國立樹木園(National Arboretum)，才能看到梅花。此外，國民政府駐 美代表在華 府的官邸「雙橡園」，每年也對外開放數次， 供華僑賞梅花。有鑒於 此， 筆者五年前 開始，在大華府區推廣梅花栽植，每年秋末贈送梅種、春末發放梅苗，但願不久 大華府區的華人， 家家戶戶的院子裡都有梅花。
梅性喜陽光，耐寒性較 強，但宜溫暖氣候條件，在美國只適合種於六、七、八 等植物耐寒區 (Hardiness Zone)。 因此，在紐約市以北的地區，梅樹就難成活。對肥料和水分要求不嚴，在酸性輕壤土上生長良好，喜生於濕度較大的地方，但排水要好。
梅的繁殖方法有播種、嫁接、壓條和扦插等。播種最簡單，八、九月間撿落地果肉已乾的梅果，將果肉去除洗淨 ，泡在水桶裡過夜後，丟棄浮在水面的壞梅種，撈起沉底的好梅種 ，曬乾備用。 入秋季後點播，覆土半英 吋即可，但要上 罩 以免被松鼠挖走。 翌春萌芽後，還要周圍用一英 吋 細孔的養雞鐵絲網圍起來， 以防野兔。有 鹿的地方，更須在 雞鐵絲網上套上驅 鹿用的紗網。
如果要等翌春才 播種，則梅種 須經冷藏處理。年底將梅種洗淨後，用幾張厚紙巾 泡水後把水擠出來，包好梅種，裝在可密封的塑膠袋，放在冰箱內冷藏（不能冷凍）。 過二、 三個 月後開始檢查冷藏的梅種，等種殼裂開露出幼根時， 就可拿到室外 種，幼根朝下，蓋上一層薄土即可。以後若必須移植，要等到十一月底或落葉後（只 要 地 不 凍 結 ， 甚至到十二月底都可以）才 移植。 種時基部略 露出地面， 以防樹基積水，兩棵梅樹之間相隔至少六英呎。
嫁接較難，非專業人員不易掌握。壓條在開花後進行 ，可在種苗圃 (nursery) 買到空中壓條用的材料 (air layering kit)。長成大樹的梅花，枝葉繁茂，可採取連續壓條的辦法，不但可使通風透光，且藉此培育更多梅花樹苗。扦插以十一、十二月間 進行成活率較高，可剪取當年生、生長健壯的成熟枝條， 如枝上帶花芽，應除去。也可以在初夏扦插，但需用草簾遮日曬 。
有 一 年 十 二 月初 ， 我 在風冷指數 (windchill index)華氏 二 十 度 下 教 幾 位 朋 友扦插， 大 家手 凍得 發紅 ， 使 我 體 會 到 黃檗希運 禪 師 的 〈悟 道 詩 〉﹕「塵 勞迥 脫 事 非 常 ， 緊 把 繩頭 作 一 場 。 不 是一 番 寒 徹 骨 ， 那 得 梅 花 撲 鼻 香 。」﹝「 不 是」 一 作 「 若 非 」﹞
梅是在當年生的新枝上形成花芽，因此，開花後要進行一次大修剪，將開過花的枝條保留三、四個枝芽，其餘剪掉。保留的芽發梢後，可成為新的開花枝，如此修剪，翌年才能使開花茂盛。所以，筆者每年都剪好多含苞待放的花枝，贈送親朋好友，廣結善緣。
梅 開 花 早 ， 故 有 「 花 魁 」之 稱 ， 是報春之花。 宋 朝 陳 亮〈梅 花 〉詩 云 ﹕ 「一 朵忽 先 變 ， 百 花 皆 後 香 。 欲 傳 春 消 息 ， 不 怕 雪埋藏 。 」 在美國 ，梅的花期因品種、地區和氣候而異，有些品種在陽曆年初就綻 放 吐芳 。有些品種， 只 開花 不 結 果 實 。 在 中 國 大 陸 ， 梅 子 於 初 夏 成 熟色 黃 ，謂 之 「 黃 梅 」 。 那個 季 節 ， 通 常 多 雨， 故 有 「黃 梅 天 氣 」之 稱 。
每年開花後即可開始施肥，肥料以Espoma 牌的 Tree tone 或 Plant tone最佳，每月施一次肥，夏天暫停施肥，八月開始繼續施肥 直到十一月 為止。在五、六月份花芽形成之前，要適當控制水分，可隔天澆水一次，以促進花芽形成。此時日光強 烈，溫度高，少澆水，梅葉會出現凋萎現象，但不至於枯死。六月過後，仍然要正常澆水，尤其大熱天更要對著樹頭「灌水」。
在美國， 梅的害蟲較 少，以蚜蟲 (aphid)和天牛類的穿 孔 蟲 (borer)為 主 。夏 天 ， 蚜蟲常見於新 枝梢嫩葉上 吸取樹汁， 使末端 的 葉片變形，又分泌蜜滴， 引起黑霉。不 過 對 梅 樹 的 傷 害 不 大 ，可 以 拿 水管 對 著 枝梢嫩葉， 用 水 把 蚜蟲沖 走 ， 不 必 噴 殺 蟲 劑 。 穿 孔 蟲 只侵害弱樹，只要按 時 施 肥 、 澆 水 使梅樹健壯， 即可避免。不 過 穿 孔 蟲一 旦 侵入 樹榦 ， 就很 難處 理 了 。
據 盛 弘 之 的〈荊 州 記〉記載，陸凱從江南寄 梅 花給遠在 長 安 的范曄，並 贈詩曰 ﹕ 「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折一枝梅花， 送給遠方 的好友，告訴他春天到了，這 是多麼富有詩意，多麼好的禮物。如 今歲 已 垂暮，我 家 梅 樹 多 已 花 苞 滿 枝 ， 待 得 春 來 便 將綻 放 。 這 些 年 來 ， 我每 年 贈送 梅 種 、 梅 苗給 友 人， 他 們 的 梅 樹 也 都 開 始 開 花 了，所 以 我 不 必 託 驛使贈花 遠 友 ， 只 將再 度 籌備 邀 集 好 友 茶敘 賞 梅 ， 不 亦 風 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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